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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時隔五十年的第二本結婚證。持證人的名字沒有變,電腦排版的字跡工工整整,仿若在時光的甬道里鑲嵌了千年。
很多年前車馬很慢,光影,書信都很慢。結婚證只有辦證那天才用得到,再之后便被鎖在柜子最里層,再也沒拿出來過。但結婚證上的照片他們沖印了好幾張,因為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張合照。他們是我的姥姥姥爺,從新婚到金婚,一切一如在昨天。
“媽,在郊區的房子轉到你們的名下吧。”爸爸洗洗手,坐到桌前。姥姥并不很在意,一雙雙擺好筷子,仔細盯著看了一會兒,笑得瞇了眼:“你看,去年買的銀筷子,一點沒褪色。”
姥姥的耳朵也許不太聽得見了,配了幾副助聽器都不管用。這些年她變得緘默了許多。
當然爸爸的決定,家人很少有人反對。姥姥在陳舊的木筐里翻了很久,很遺憾地捧出一本蟲蛀了的小紅冊子,字跡已經模糊不清了。姥爺用手拂掉上面的浮塵,貼近姥姥耳邊揚了聲音:“去補辦一本吧。”姥姥很聽話地點點頭,把那本舊的結婚證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撕下來,邊角已經泛黃發脆,但上面的面孔依然很年輕。相依偎的模樣羨煞旁人。
他們補辦結婚證那天,姥姥穿了一身桃紅,眉眼帶笑。但已隔數十載,用的早不是當年的白熾燈下的膠卷了,姥姥等候的時候明顯有些不知所措。姥爺輕輕地按住她的手,像哄一個孩子,溫柔地安慰她不要緊張。
照相的時候姥姥手不停地梳自滿分作文網www.spin8008.com己的鬢角。磨磨蹭蹭拍好了照片,姥姥卻在電腦屏前顯得很失落。
“照好,能不能給我就保留原色?”照片上她美了許多,專業相機細膩的濾鏡讓她的皮膚看上去宛如少女般的光澤。柜臺的阿姨滿臉疑惑。姥姥從手包里掏出仔細封塑好的,當年結婚證上的照片。那時的光線真美,沒有一點點的修飾,以原色驚艷了半個世紀。
回去的路上姥姥捧著手里的小紅本翻來覆去看個不停,嘴角都是甜蜜。拍照的阿姨說這是她唯一一張用原色拍的照片。照片上姥姥眼角皺紋很深,額頭上時光深吻過的痕跡已經暗沉,白發有一縷落下來柔軟地貼在耳邊。我好奇,湊近她耳邊問她為什么,她遲疑了一下。
“結婚證是拍結婚的人,結婚的人為什么還要用假照片?”她有些著急組織不好語言。而我第一次覺得原色的相片,能美到讓陽光失色。下車的時候我開門,看見他們一直挽起的雙手——半個世紀的相濡以沫,定格成這一刻讓人為之動容的背影。
我的姥姥用原色,回歸最初的質樸。亦或許懷了一份對愛情的虔誠和坦誠,相愛的人從不需要外在的粉飾。原來三餐四季的情話也可以很簡單,對你,我只愿素顏相伴。
她說她不想更老以后,兩眼昏花看著照片卻再也想不起彼此真實的模樣。他說他覺得那些混雜的色彩會隱匿她眼睛里的光芒。時隔五十年,再次拍一張合照,連嘴角的弧度都一樣。
姥爺俯身貼在她耳邊:“回家吧,到家了。”